❶ 短篇爱情故事小说
能跟你一辈子的人就是:理解你的过去,相信你的未来,并包容你的现在的人。下面是我为大家准备的短篇 爱情 故事 小说,希望大家喜欢!
短篇爱情故事小说一:
做了多年的妇产科医生,我诊断过的病例不计其数,然而几天前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久久无法释怀。
那天早晨,我刚上班,一对年轻的夫妇走了进来,男人个子很高,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气定神闲的表情,女人有些清瘦,脸上洋溢着一丝温暖而满足的幸福。两个人手挽手,不时地窃窃私语,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对很恩爱的小夫妻。从他们的衣着与语言的表述能力上看,就知道是一对受过 教育 的年轻人。
他们五年前结的婚,两年前开始计划着要个孩子,可不知为何却总也怀不上,我问了问他们的身体状况及日常的生活规律,开了张单子让男人去做化验,同时给那女人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然后给她开了张B超单,并告诉他们明天来看结果。
第二天下午快到的时候,我正收拾东西,那个男人来了。他先是礼貌性地道了歉,解释说是因为接待客户来晚了。我请他坐下,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两腿间,十指不安地绕动。看得出他有一些紧张。
“医生,我们还能有孩子吗?”他一脸虔诚地望着我。
“化验的结果显示,你是正常的,你爱人属于幼稚形卵巢而且伴有先天性子宫畸形。”我平静地说。
“您说的这么专业我不太懂,我只想知道,我们还能怀上孩子吗?”那男人探起身,惶恐地看着我,眼睛在我的脸上搜寻着答案。
我努力笑了笑,说:“虽然现代医药的发展使一些疾病不再是不治之症,但由于你爱人是先天性的,因此怀孕的可能性很小,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的话还没说完,那个男人就跌回到椅子上,脸上痛苦清晰可见。
我正搜肠刮肚地想安慰他几句,他又一次探起身,猛地抓住我的手,说:“大姐,求您一点事情,帮帮我好吗?”他激动地说:“我和我爱人是大学同学,五年前她放弃了城市的生活随我来到这里,那时候我们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
那男人喃喃地说着,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冲他点了点头。同样是白手起家的我,对从农村走出来寄居城市屋檐下的学生的艰辛深有感触。
“大姐,请您在诊断书上写上是由于我的原因怀不上孩子,行吗?我求您了!”那男人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我愕然了,愣愣地看着他。
“我爱人跟了我九年,她把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我,我不希望她的下半生在自责中度过……”
男人哽咽了,他把头扭向一边,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里浸满了泪。我默默无语,开出了我从医20年来第一张虚假诊断书。
当我在那男人的名字后面写下“精索静脉曲张”几个字时,眼里涌出泪来,因为那一刻,我突然读懂了真爱。
短篇爱情故事小说二:
津川退休之后,心中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现在,他远不及当初上班时那么繁忙,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妻子美奈子。他们可以一起散步,一起逗小狗玩,一起去超市买菜……其中他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和美奈子一起去看樱花。
在日本,观赏樱花的地方数不胜数。可是在津川看来,在樱花盛开的时节离开东京去伊豆半岛,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赏樱。那里的樱花树长成像隧道般的形状,长达几公里。樱花树生长的样子是完全纯天然的。行人在这条路上漫步,全身都会落满轻柔的花瓣。
每年的四月五日左右,是伊豆半岛空气最好的时候。此时正是小阳春的时节,拥有穿和服的最佳温度。想当初,他可就是因为美奈子穿着和服站在樱花树下,才对她一见钟情的呀!他们相恋之后,他就曾和她约定,等我们满头银发的时候,还会再带你来赏樱花的。
可是,津川万万没有想到,退休生活居然如同噩梦一样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天,他兴高采烈地去旅行社订好了出行的时间,想给妻子一个惊喜。可是,当他回到家中时悲剧发生了——美奈子因为突发性脑溢血去世了。
妻子死后,津川的生活陷入了一团糟。三十多年来,津川一直吃妻子做好的饭菜,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饭。哪怕是有时间待在家中,也从来不会做任何家务。
享受惯了的津川现在就连口茶或者咖啡,都要自己亲自动手了。打扫房间、做饭、洗衣服……这么多的工作,自己能干得过来吗?当务之急,就是要先请一名家政人员过来帮忙。可是,生活拮据的他退休后靠年金生活,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雇人。
于是,家里开始一天比一天显得脏、乱。最要命的是,他的精神也大不如从前,显得萎靡不振,整个人迅速衰老下去。偶然回家探视的儿子看到父亲这种样子,心里自然焦急万分。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这天,津川一个人闷着头喝啤酒,把酒瓶扔得到处都是。突然,门外响起了儿子熟悉的脚步声。他的头发乱蓬蓬的,而且身上的衣服也很邋遢。
儿子一进屋,便把行李卷随随便便往榻榻米上一扔,接着说:“爸,我失恋了。每次一回到家看到以前和女友共同用过的生活物品,心里就非常难受。我能搬到这里和您共住一段时间吗?”
其实,津川内心深处是非常想和儿子住在一起的。可是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儿子又和女友同居在一起,自然非常讨厌他这样做,此事便不了了之。现在儿子同意和他一起住,津川当然求之不得。
看到儿子买了很多菜回家,他立刻便去厨房去做饭。以前津川都是凑合着去便利店买面包和冷食的。可是现在儿子在家,情况当然要有所不同。
为了避免出笑话,他还专门把家中以前买的 菜谱 带进了厨房作参考。
津川手忙脚乱地去淘米,准备给儿子做他最爱吃的寿司盖饭。他在厨房里找了很久才找到寿司桶,放在水槽里折腾了半天,才洗干净。再接下来,他开始泡发香菇和葫芦条。要泡多久才算好了呢?津川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又开始用平底锅做蛋丝,结果鸡蛋放多了,煎得像面包片那么厚。水烧开了,他却又找不到鲣鱼的调料……
当父子俩吃上热饭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了。儿子无奈地看着他说:“爸爸,以后还是我来吧,请你不要再做饭了。”
津川却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让儿子吃上美味的饭菜。可是没等他把做饭的技术练好,儿子又给他增加了一项任务。他带回来了自己的宠物狗,要求父亲每天都要遛狗。
据说附近的藤原太太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儿,养了一只比格犬,两个老人可以把狗当做共同话题来进行讨论呀!等相互熟悉了之后,津川开始考虑把儿子介绍给藤原太太的女儿了。儿子也时常把自己的生活计划讲给父亲听。津川频频点头,他第一次开始觉得自己并非在生活中一无所用,美奈子走了,他会接替她为儿子操心的。
生活一下子变得充实起来,津川每天想着如何把儿子的生活照料得更好,抽时间带着小狗去散步,这时,他最惬意的事儿是和藤原太太聊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津川渐渐从妻子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生活重新充满了阳光,他与丧偶的藤原太太也成为恋人。
当津川替儿子向藤原夫人发出请求,让两个年轻人约会时,藤原太太乐呵呵地说:“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原本就是一对恋人吗?已经谈了几年恋爱了,感情一直不错,我们今年就替他们把婚事办了吧。”
原来,这一切都是儿子怕父亲寂寞而作的巧妙安排。可是儿子却在津川面前揭示了真正的答案。美奈子生前,曾多次嘱咐过儿子,一旦出现意外就要帮父亲找一位老伴,好陪他一起去伊豆半岛赏樱花,替自己完成心愿。
得知这一切,津川老泪纵横,泪光迷蒙中,仿佛又看到了穿和服的美奈子的身影……
那一年,津川一行四人去了伊豆半岛。
短篇爱情故事小说三:
她爱上了写作那刻起,整个人都象着了魔似的,工作八小时之外,她恨不得将一分钟用出两分钟来,她还真有这方面的天赋,再加上从小就喜欢读书,手一摸到键盘就文如泉涌,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后,她的文字在诸多报刊杂志上露面了。
她有些沾沾自喜,庆幸自己年过三十还有此成就。每每收到稿费,那种自豪感让她忍不住支使他为她忙这忙那,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就是女皇。
她的一篇有关官场方面的小小说被艺云出版社的李社长无意间在一杂志上读到,李社长通过杂志社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与她通话后,得知她在机关单位工作,建议她写一部反映机关工作和生活的长篇小说,出版社视小说质量给予丰厚的稿酬。
她早已厌倦了朝八晚六按步就班的机关生活,这一年下来,所得的稿费虽然没有工资那么多,但人却活得很充实,而她的骨子里向往的生活就是时间可以由自己支配,说穿了,她是一个不喜欢受约束的人。
她以出版社请她写书的理由和他商量能否辞职,进行专业创作。他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是公务员,多少人做梦都想进机关,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我今年三十二岁,不能再浪费时间,我都想好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只要你同意就行。”
他见她已下定决心了,笑着说:“即使你不写东西,我的工资也可养活你和女儿,我希望你开心!”他在工商局工作,企业科的科长,是局里的业务骨干。
见他同意了,她高兴得抱着他连连亲了几下,然后象个小孩子似地叫了起来:“我终于可以不上班了,我终于可以天天睡懒觉了。”
办理了辞职相关手续后,她与出版社签了协议,写这部小说的期限是半年。没有了工作方面的干扰,家务事都由他包了,她静心开始构思起小说来,因以前从未写过长篇,她无从下手,他在一边看着她苦思冥想的样子,很是心疼,安慰道:“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她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你不会好好说话吗?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真没 文化 !”
他的文化水平真不高,初中 毕业 去当兵,五年前转业到工商局。而她是省师范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一毕业就被教委机关谋过去当秘书。因为她从小就欣赏穿军装的人,有着这份军人情结,然后见他长得高高大大的,很有安全感,头脑一热,在认识他不到一年,就嫁给他了。
见她一脸不高兴,他知趣地忙着做饭去了。
终于,她在网上查了几天资料后,终于拟好了一个提纲,并眉飞色舞地宣布可以开战了,她叫他过去看,他却说道:“我看不懂,我去给你做饭吧!”他乐呵呵地往厨房里跑。
六个月后,初稿终于完成了,近二十万字。她与机关已没有任何关系,写起东西来不用顾忌什么,她以自己在机关近十年的所见所闻过滤出一个个小故事,将它们作为主线,再穿插进一些大环境小环境等方面的内容作为背景,这种独特的结构连她自己都感觉到耳目一新。她将这部小说取名为《走进机关大院》。
其间,她几次想让他先睹为快,但都被他拒绝了,他不是说看不懂,就是说会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感觉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有时还会想当初与他结婚或许是个错误。
李社长将小说初稿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赞赏道:“我的眼光没错!你真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啊!”说完用热烈地目光盯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李社长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岔开了话题:“你的这部小说你先生指导了不少吧?听说他也在机关工作。真辛苦你们夫妻了!”
她想到他对于她写的 文章 只字不看,不觉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社长捕捉到她的变化后,说道:“这部小说立意很新,结构独特,有些技术方面的问题我来帮你,不过,最后版权什么的都是你的,我只算辅导。”
两个月后,她与李社长合作修改的小说一炮打响,她因此成了名人。
从许多院校讲座回家后,镀了一层光环的她更加感觉到他的普通,对他说:“我们分开吧!你没发现我们志不同,道不合吗?”
他象上次她辞职与他商量时那样问她:“你真想好了吗?”
她面对着他坦城的目光,嗫嚅道:“我们以后会有共同语言吗?我写的那些东西你连看都不看。与其以后距离越来越大,不如现在我们好合好散。”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朗声说:“你知道吗?你就是我一直在读的那部小说,你写作期间,我已将你大致读了一遍,你一皱眉,我就知道你卡壳了,忙递一杯奶给你解乏;你一笑,我就知道你写得很顺手,叫女儿不要打扰你。我不读你的小说,是担心我的意见影响你的思路,毕竟,女人的思维与男人不一样。现在,我要送一份礼物给你。”
他到卧室里拿了一个红色的本子递给她,她纳闷地打开,是全国自学考试汉语言专业专科毕业证书。他笑着说:“我还报了本科,准备利用两年时间拿下全部课程。我够格做你的秘书吧?”
她的眼睛湿润了,她在教委工作过,知道自学考试很难,不仅要有毅力,还要有扎实的文化基础。而他以前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生,特别近两年来,家里的事她基本上没管,而他的工作也做得那么好。
她拿起了手机,当着他的面,拨了一个号码,一字一句地说:“李社长,我老公是天底下最优秀的人,我离不开他,只能对你说抱歉了!再见!”
❷ 求一篇短篇小说《麻豆》,悦读纪上的,作者 蔡布布
二门里晃晃悠悠进来个老头儿,衣衫褴褛,落魄不堪,老头儿后头跟着个半大小子,趿拉着张开嘴的靸鞋,穿着大裤衩子,两人一样的脏臭,一样的龌龊。我问他们找谁,老头儿说找姓谭的。我说这儿没姓谭的,他说他打听半个多月了,就是这儿。小子接茬儿说,没错,就是这儿!莫姜听到院里的说话声,破例从厨房走出来,站在东廊下,定定地看着来人,老头儿也一动不动地看着莫姜,站了半天,谁也没说话。突然,莫姜哇的一声哭了,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老头儿有些慌乱,一双污脏的手使劲儿地抓捏裤子,木讷地说,我对不住你……莫姜。莫姜说,你还活着?还活着……我问老头儿是谁,老头儿说他是刘成贵。我说,你不是死了吗?刘成贵说,我活着跟死也差不多了。我说,你把莫姜卖了,莫姜现在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还来找她干什么?刘成贵说,我错了……莫姜脸色白得像纸。我问莫姜,这老头儿果真是刘成贵,莫姜点点头。“死去”的人又复活了,这事变得有点儿复杂,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刘成贵气力有些不 支,挪了几步坐在台阶上,看见我那碗没喝完的酸梅汤,问我他能不能喝,我没言语。他许是渴得狠了,还是端起来喝了,喝完说,乌梅是药铺买的,一股党参黄芪 味儿,桂花不能用蜜渍,得用绵白糖。不愧是大厨。半天,莫姜缓过劲儿来了,问刘成贵有什么打算。刘成贵说他现在这副模样还能有什么打算,兜里没钱,身上有病,除了莫姜,他再没别的亲人了。莫姜说,回来也好,咱们好好过日子,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我说,莫姜,你可想好了,他是只狼!莫姜含着眼泪对我说,您说我能怎么着呢,摊上这么一个男人。刘成贵说,我们是敬懿太妃指的婚,名正言顺的。我说,呸,去你的太妃吧,坑人不浅!我们说话的时候,那个半大小子就在院里转,看着敞亮的北屋说,爸,咱们今天就住这儿吧?莫姜说这里是住不得的,这儿是叶四爷府上,四爷和太太马上就回来了,有话到外面去说。小子不听,索性在父亲的躺椅上躺了下来,摇来摇去,把椅子弄得嘎吱嘎吱响。小子对莫姜说,你住哪儿我爸就住哪儿,我爸住哪儿,我就住哪儿。我问这个无耻的小子是谁,小子说他是刘成贵的儿子,按规矩,他应该管莫姜叫娘。莫姜有些手足无措,刘成贵解释说小子叫刘来福,他娘姓卫,死了。嗬,妓女卫玉凤的后代。我不知这出戏该怎么往下演。太阳西沉,是散下午戏的时候了,父母亲马上就要回来了。莫姜脸憋得通红,转了几个圈说做下人的,不能给主家儿添乱,只要出去,怎么着都好说。小子大大咧咧地说,我们要吃的住的,穿的戴的,使的用的……又补充说,住的不能窄憋,穿的不能寒碜,吃的不能凑合。我看出来了,这小子年纪不大,是个混混儿,无赖。我说,你真不要脸!小子现在成了主角,眉毛一挑说,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刘成贵说,现在能有碗荷叶粥喝最好,就八珍鸭舌,解饥又下火。一切好像倒过来了,好像是莫姜亏了他们,欠了他们,让他们受苦受难了,在他们面前,莫姜得赎罪。好不容易,莫姜带着刘成贵走了。父母的晚饭是我给做的,初试牛刀,小露锋芒,印证了我的模仿能力和动手能力,海米冬瓜汤,肉片焖扁豆,胡桃鸡丁,都是夏日的家常饭菜,都是临时急就而成,不需慢功烹制的。父母到家时,饭菜已经摆到桌上了。父亲在饭桌上大赞荀慧生的《豆汁记》改得好。原来的《豆汁记》是以大团圆结尾,即金玉奴被林大人从江中救起,以义女名分许配莫稽,洞房中一通棒打后,夫 妻和好。经荀慧生一改,变成了洞房内一通棒打,将莫稽以忘恩负义、害人性命的罪名撤职查办,以金玉奴“多谢义父为我报仇雪恨,回家去勤操劳做针业,我侍奉 爹尊”结束。既善恶有报,又出了气。我告诉父亲,这顿饭完全出自我的手之后,父亲惊奇地说,丫儿长本事了,已经能够“侍奉爹尊”啦。母亲问我莫姜在干什么,我说一个叫刘成贵的,带着儿子刘来福找来了。母亲看着父亲说,莫姜说过是无亲无故的……怎么有男人还有儿子?父亲沉吟了一下说,莫稽没想到金玉奴成了林大人的女儿,金玉奴也没想到自己婚姻一场,临了还得回家去“做针业”……世间出人意料的事情很多很多哪。母亲说,她来的时候莫稽一样的可怜,是我们一碗豆汁救的,收下了她。这倒好,她站住脚了,家眷也来了,敢情“莫稽”身后有一大家子人。父亲问我刘成贵怎么打算,我说刘成贵要吃八珍鸭舌喝荷叶粥。父亲一听就乐了,说这个刘成贵是个内行。母亲把碗一推,让父亲赶紧拿主意,父亲的回答只四个字,“顺其自然”。我知道父亲是舍不得莫姜那精湛的厨艺。那晚莫姜没有回来,如何应对那一对父子,我替她发愁 四莫姜走了,母亲不得不再次下厨,我们家又恢复了炸酱面、熬白菜的岁月。现在,我和父亲想念的再不是厨子老王,而是他他拉·莫姜。我才知道,莫姜姓谭,辛 亥革命后,满人多随汉姓,正像我们家“叶赫那拉”,姓了“叶”一样,“他他拉”就姓了“谭”,莫姜应该是谭莫姜。后来实行了户口制度,登记的时候莫姜却又 没姓“谭”,还是姓“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没有了莫姜,我便成了大厨,只要学校没有课,我的大半时间全扎在厨房里。之所以心甘情愿 地与红盐白米打交道,是源于我与生俱来的对厨艺的偏爱,就像我后来偏爱的文学。做饭和写文章是相通的,在谈论文学创作时我常用做饭来打比喻,写文章好比和 面,初写成不过是刚把面和成了一个团儿,面得不停地揉,文章得不停地改,面里的疙瘩揉开了,文章里的硬伤病句改过了,只是完成一半。还不行,面得搁在一边 饧,最少得饧俩钟头,文章得搁,最少搁半个月,饧好的面再揉,搁过的文章再改,基本就可以拿出去了。急茬的面(疙瘩汤除外),急就的章(除非天才),一般 经不住推敲。火候到了,饭就熟了,人品到了,文就熟了,就这么简单。大家听了笑我,笑我的文学理论就是一个主题——“吃”。莫姜饭做得好,是莫姜火候把握得好;莫姜是不会写小说,倘若她能写,应该是大家。依着父亲“顺其自然”的态度,我们尊重莫姜的选择,是去是留全不干预。晚上,看着莫姜空荡荡的小床,看着月影在房内的移动,我难以入睡,不知莫姜在哪里……一个月后,莫姜回来了,憔悴了许多,却依旧的干净利落。这使我想起了“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的古训,莫姜是个知情知义的人。她没有解释刘成贵的“死而复生”,也没有谈论那平地冒出的儿子,只是说给我们添了麻烦,对不住四爷四太太。父亲给她加了工钱,每月15块,就算是我们正式地雇佣她了。莫姜不再与我同住,她每天回家了。她在王驸马胡同一个杂院里租了两间南房,竟然和那个赌徒加凶手过起了日子。后来我才知道,莫姜是把那个翡翠扁方卖了, 用那钱安顿了这爷儿俩。王驸马胡同,离我们家不远,隔着一条街,每天早晨莫姜早早就来了,晚上吃完晚饭,收拾完了才走。我不理解莫姜为什么要接纳刘成贵, 也不能想象她和那个浑身馊臭的老头子躺在同一个炕上会是怎样一种情景。谁把我卖了,我会记恨他一辈子,谁砍我一刀,我永世不会原谅他!说得好听莫姜是善 良,是宽容;说得不好听就是贱!我没好气地对莫姜说,告诉那个浑蛋啊,不许他上我们家来。莫姜说,他不来,他在东直门外粉坊帮忙呢。粉坊是把绿豆做成粉丝的地方,终日蒸汽腾腾,汤水淋淋,粉坊的附带产品就是豆汁和麻豆腐。无论是豆汁还是麻豆腐,都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粗食,羊尾巴油炒麻豆腐再好吃,不上菜谱。一个皇帝跟前的御厨,沦落到做豆汁的份儿上,也算是“地覆天翻”了。该着!我说,那个糟老头子,站也站不稳的,还能在粉坊干活儿?莫姜说,怎么是糟老头子,他比我还小呢,小八岁。我说,他得靠你养着吧?莫姜说,过日子,能说谁养活谁呀?明显地,莫姜已经站在“老浑蛋”的立场上说话了,轻描淡写,息事宁人,以忍为闾,苦头吃得还不够。莫姜说刘成贵“不会来”,刘成贵还是常偷偷摸摸往我们家跑。刘成贵来了,不敢进二门,只是躲在东南角厨房的小院里,怕我看见,知道我最不待见他,常常是 打听好了,趁我不在的时候来。比起莫姜来,刘成贵有些老态龙钟,不惟腿脚不利落,手和胳膊还发颤,一代名厨现在连炒勺都掂不起来了,这叫恶有恶报。有时候 刘成贵被我在门道撞见,他会惶恐地闪在一边,不敢拿正眼瞧我,嘴里嗫嚅着,我来给她……送点儿东西……我根本不理他,就像没看见一样地从他跟前走过去。这种无言的鄙视是最好的报复,不是为我,是替莫姜。再看见他,手里果然提着东西,不是麻豆腐就是豆汁,以证实“送点儿东西”是不虚。父亲似乎不反感刘成贵,有时候知道刘成贵来了,就把他叫到里院来聊天。刘成贵进里院从不走垂花门,而是由厨房的小门进,顺墙溜,沿着东廊进北屋,进来也 不坐,垂手站着,以示卑微。我一见他这副孙子模样就反感,就拿眼瞪他,想他抡菜刀的时候是何等凶恶,何等无情,现在装得跟避猫鼠似的,骗谁呀,狗奴才!父亲让他坐,他说不敢。父亲说现在解放了,都是人民了,没有了高低贵贱之分,没有那么多礼数了。刘成贵还是不坐,还是站着,说他站惯了。父亲说,你成了《法门寺》里的贾桂,站惯了。刘成贵说,四爷跟西太后是本家,看在老先主儿的分儿上我也得站。我说,让他站着,没让他跪下就便宜他了。父亲惊奇地看着我,不满地说,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刻薄,老刘师傅头发都白了,你跟一个老人能这样说话?有工夫我得上你们学校一趟,跟你们的校长谈谈,把学生都教育成这样不行。我一调大屁股,出去了。父亲跟刘成贵聊的多是吃饭的事情,扯什么满汉全席134道热菜,48道冷荤的内容,不厌其烦地用纸记了,说是要写文章。那时候父亲刚进政协,对搜集文史 资料充满了热情,一礼拜恨不得写八篇文章往上递,说有些东西不写下来就丢了。父亲是光绪十四年生人,被慈禧派出去留学,学成回国,老佛爷驾崩了,到了也没 目睹上老佛爷真容。刘成贵是见过慈禧的人,据他给父亲介绍,老佛爷精力充沛,食量惊人,只要肚子稍稍感觉到空,只要是没什么事情好做了,就得吃东西。有一 回在颐和园景福阁刚吃完小吃,往谐趣园走,景福阁和谐趣园相隔不远,几步路,还是下坡,老佛爷不要坐辇,说要遛遛食儿。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不知为着什 么,要吃鱼羹,厨子就得拿出带着的小灶,当场制作,当场品尝。刘成贵说,老太后实际是死在嘴上,怹太贪吃,太没有节制。有时候半夜醒了还要吃“烧猪肉 皮”,最喜欢的清炖肥鸭几乎顿顿要上,夹肉末的马蹄烧饼和炸三角要吃刚出锅一咬流油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怎禁得住这些油腻!深秋时节,秋燥,调理不 当,拉肚子了,成了痢疾,硬是拉死了……宫里的御膳并不都好,太精细,吃几顿可以,老吃就停在肚里不走了,弄得皇上和几位太妃的胃肠都不好。民间吃得糙, 大眼窝头麻豆腐,绿豆杂面腌菜帮,吃着舒坦,拉着痛快。这些话,好像不应该是从御厨嘴里说出来的,刘成贵自己在砸自己的行当。几十年后我才悟出刘成贵的道理,器具质而洁,瓦瓮胜金玉;饮食约而精,园蔬愈珍馐。布衣暖,菜根香,恬淡平静的百姓日子是最弥足珍贵,最舒服养人的。此经验非一番磨砺不能悟出。自从刘成贵在父亲的怂恿下开始登堂入室以后,东直门外粉坊的豆汁和麻豆腐就经常在我们家的饭桌上出现。豆汁和麻豆腐同属绿豆淀粉和粉丝的下脚料范畴,将 绿豆泡涨,捻皮,加水磨浆,倒入大缸发酵,下沉者是淀粉,上浮者是豆汁。豆汁酸而浊,一股泔水味儿。麻豆腐是做粉丝的剩余物,颜色青绿,有豆腐渣的嫌疑。 刘成贵是个狈,动嘴不动手,在他的指导下,下里巴的麻豆腐被莫姜做得精致无比。羊腰肉切丁,香油烹炒,放入青豆、雪里红、胡萝卜丝,单搁出;再炒黄酱,将 蒸过的麻豆腐倒入,炒至香味四溢再把备好的作料搀进去,充分融合,起锅,盛入淡青色盘中,中间打个窝,浇上现炸的辣椒油,四周撒上青韭,一盘色香味俱全的 炒麻豆腐就可以端上桌了。炒麻豆腐的味道往往传得很远,胡同里一旦飘出那特有的香味,人们便知道,叶家又在吃麻豆腐了。相比,豆汁的做法比较麻烦,刘成贵 在送豆汁的时候还要捎带从东直门棺材铺带些锯末来,熬豆汁切忌滚开大火,大火熬的结果是渣是渣,水是水,在锅里还浑然一体,盛到碗里,不待上桌,便汤水分 离了。刘成贵的做法是,豆汁烧开用锯末熬,点着的锯末永远处于似燃非燃状态,豆汁便永远处于似滚非滚模样,水乳达到充分交融,喝起来酸中带甜,酵味实足。 父亲翻出一本老旧的书,上头有说豆汁的,“糟粕居然可做粥,老浆风味论稀稠。无分男女齐来坐,适口酸咸各一瓯”。鸡鸭鱼肉固然高贵,却不如其貌不扬的豆汁滋味悠长。但是我拒绝刘成贵拿来的豆汁和麻豆腐。这些吃食,隆福寺小吃摊上都有,不稀罕“老浑蛋”的赐予。我已经上高中了,活动的范围和自由程度都非小学时代能比,对同班同学顾寅颇有好感,下学常约了顾寅到隆福寺东边夹道去喝豆汁。摊上的豆汁尽管没有家里的 地道,但是有焦圈可配,还有咸菜丝。更主要的,是有顾寅在旁边,并不是为了喝豆汁,我们主要是欣赏豆汁摊的环境,头顶一个白布棚子,一个绷着脸,目不斜视 的老头子,两条长板凳,一张小矮桌,周围是闹哄哄的人,左边是卖炸灌肠的,右边是卖切糕茶汤的……这是谈恋爱极好的地方。此时的我,再不会让莫姜做奶酥六品来为我壮门面,足见我对这场恋爱的认真。三年自然灾害开始了,粮食日趋紧张,副食也开始计划供应,每人每月四两清油,一斤肉,连碱面和肥皂也要用购货本去买,莫姜纵然有天大本事也再做不出一咬 流油的炸三角来了。父亲的单位里,干部们主动削减粮食定量,党员带头,从三十斤减到二十八斤、二十四斤。父亲说他每月有十斤粮食足够了,为保险起见,他给 自己订了十二斤定量。依着父亲的算计,在那些红焖笋鸡、清蒸鲥鱼、烧鹿尾、烤羊腿以外,也真的吃不了多少饭了。单位领导没有理会父亲的想法,很理智地给定 了二十八斤半,为此父亲还愤愤不平,认为人家挫伤了他的积极性。莫姜有些失落,有几次我到厨房去找吃的,看见她挲着手在厨房里转,不知道该干 什么。粮食按说不少,却突然变得不够吃,每月24号一大早就得到粮店排队,买下月粮食。父亲因了他的职务,每月多有供应,但极有限,无非是些黄豆和伊拉克 蜜枣,有时是几斤咸带鱼。莫姜不会做咸带鱼,她拿着那干瘦的长条问母亲,是用温水发还是上屉蒸?我由此推断,慈禧老太太是绝没吃过咸带鱼的。连青菜也少见了,入冬,每户每人配给了五斤粮票的白薯,一斤粮票买六斤白薯。我们家用架子车拉回一车,堆在院子里,父亲见了那些白薯高兴地说,这回可以吃拔丝白薯了。莫姜愁眉苦脸地说,四爷,拔丝好做,油呢?糖呢?父亲说他就是说说而已。有人发明了用“双蒸法”做米饭,据说可以多出三分之二的饭量。街道上推广,母亲让莫姜去学,莫姜不去,母亲去了,回来照章操练,把米先炒了再蒸,果然爆米花似的发起不少,母亲很高兴。莫姜说,米还是那些米,哄了眼睛哄不了肚子。母亲还学会了做人造肉,吃小球藻,净弄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让我们吃。那一阶段,莫姜和母亲常出东直门,到人家收获过的地里去捡剩儿。捡剩儿的城里人挺多,老娘们儿们为半截萝卜,一块菜帮而打架。逢有争执,都是母亲出头, 莫姜不会吵架,她连大声说话也不会,她只会用头巾遮着半张脸,在旁边呆呆地站着。母亲回来,得意地张扬着她的收获,莫姜则一头扎进厨房再不出来。好像一切 都变了,都倒过来了,南营房穷丫头出身的母亲在此时此刻展现了她无可替代的优势。饮食问题变得越发严酷,不少人出现了浮肿,莫姜面对的不再是抓炒芙蓉鸡片、滑熘鱼片,而是如何向我母亲学做疙瘩汤,如何将豆汁饭做得黏稠腻糊。当我发现自己的腿按下去也成了一个坑的时候,母亲哭了,一向“顺其自然”的父亲也背过身长长地叹了口气。父亲不顺其自然也得顺其自然了。我们期盼着刘成贵送来豆汁,在饥饿面前,我再不能矜持,即便是“老浑蛋”拿来的东西,也照喝不误了。粉坊成为了国营,还在生产着淀粉和粉丝,市面上豆汁和麻豆腐早已绝迹。刘成贵负责夜间看门任务,大约是本单位的职工,还时时能分得一些豆汁。“老浑蛋” 提着豆汁,迈着蹒跚的步子,进东直门,拐南小街,将豆汁送到莫姜手里……我不能想象,如果没有东直门外那个国营的粉坊,没有刘成贵和那些随时供应的豆汁, 我那年迈的父亲是否能熬过那艰难的岁月。不知是我们家的豆汁救了莫姜,还是刘成贵的豆汁救了我们。想起了莫姜的话:过日子,能说谁养活谁呀?五转眼到了1966年,那年莫姜整七十岁,过完了七十岁生日莫姜提出辞工的要求。莫姜已经没有精力料理我父母亲的一日三餐,刘成贵成了她生活的一大负担,六十二岁的刘成贵早早地落了炕,瘫痪了。年中我给莫姜送钱去,是父亲的意思,为 的是不忘莫姜二十来年在我们家的好处。我在杂院的小南屋见到了刘成贵,见识了那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家,两把椅子一张床,一个摇摇晃晃的桌子,桌上茶盘里 有两个磕了边的茶碗,一把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图案的茶壶,正面墙上贴着五年前的奖状,是奖给民兵打靶第一名刘来福的。刘来福在京郊一家国防工厂当工 人,自从当了学徒以后就淡出了这个家庭,在厂里住集体宿舍,逢年过节也不回来,也不给家里钱。我知道,以莫姜的恬淡性情不会和刘来福去计较,在我看来,那 个是非小子能独立出去也未必是坏事,有他在家里搀和只能是添乱。刘成贵坐在炕上歪着脑袋流着哈喇子,脖子上婴儿一样围着小围嘴儿,见我进来,嘴里呜啦了半天,不知说些什么。莫姜说刘成贵吃喝拉撒全得人照顾,心里什么都清楚,就是说不出话来。莫姜问我父亲的情况,我说医院检查出是胃癌晚期,这病挺麻烦。莫姜说,四爷是好人。我看着莫姜给刘成贵喂饭,一勺一勺把些个糊状的东西喂进那张斜的嘴里,刘成贵边吃边顺嘴角往外流,莫姜就得迅速用碗边接了,用手巾把嘴擦净,再喂下一 口。其细致与耐心,不异关照一个婴儿。碗里的糊糊散发着热气也散发着香味,那是我从未闻过的味道。我问莫姜喂的是什么,莫姜说菜汁、黄豆大米面加鸡蛋黄。 我说刘成贵口福不浅,还有鸡蛋黄吃。刘成贵呜啦了几句,莫姜翻译说,他说了,要是用甲鱼汤再加点儿嫩羊肝煮,就赶上西太后喝的什锦粥了。阳光照射在屋内,光线中飘浮着细细的微尘,一切似乎都变得很柔和。刘成贵一脸的满足,一脸的幸福;莫姜一脸的平静,一脸的爱意。折腾了一辈子的夫妻,到了竟然是这样……这样的日月大约是老夫老妻们必要经历的过程吧。我父亲的病一日重似一日,我三天两头跟父亲的单位要车去医院,单位开始还给派,后来连人也找不着了。老三被关在牛棚里,我只得借隔壁人家的平板三轮拉父 亲去医院,我在前面蹬,母亲在后头推。我想,亏得是老夫少妻,否则我的车上得拉俩。医院里空空荡荡的,大夫护士都去造反了,母亲没了辙,只会掉眼泪。父亲瘦得成了一把骨头,无论是八珍鸭舌还是豆汁稀饭,对他都没有了意义,他的生命如摇曳的油灯,在“顺其自然”中渐渐熬尽。一件绝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燠热的早晨,刘来福领着一伙人到我们家造反了。刘来福已经改名叫做“卫东彪”,是随了他母亲卫玉凤的姓。也就是那天,我 才知道刘来福并不是刘成贵的亲子,而是卫玉凤的遗留,他的真父亲是谁,无从查考。卫东彪自言苦大仇深,她的母亲被万恶旧的社会迫害致死,刘成贵名为继父, 待他实同奴隶,非打即骂,不给饭吃,使他幼小的身心受到极大伤害,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不能再沉默,他要造反了,造这个日本汉奸的反!我听了半天,敢情跟我们家没什么事儿,就说,有账你找刘成贵算去,我们家姓叶!这下卫东彪炸了,将皮带狠狠一抡,发出嗖嗖声响,指着我说,别以为革命群众不知道你们的底细,叶赫那拉,你们窝藏了谭莫姜几十年,谭莫姜是什么人?谭莫 姜是漏网之鱼,是封建主义的残渣余孽,你们家跟她是一丘之貉!刘成贵是你们家座上之宾,刘成贵是伪满洲国汉奸头子溥仪七品顶戴的副庖长!造反派一听这揭发都很兴奋,开始喊口号,打倒我父亲,让我父亲出来接受批斗。有人开始往墙上刷大标语,卫东彪领着人往屋里冲。莫姜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揪住了卫东彪的胳膊。莫姜脸上那道生硬的疤在太阳下泛着红光,苍白的头发衬得那张脸绝望而凄迷,任谁看了这张脸,心都会发出无法抑止的战栗。莫姜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担着,我不过是叶家的一个厨子,一日三餐,按月拿钱……卫东彪抬手照着莫姜的脸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响声让在场所有的人吃惊了。卫东彪说,你的账待会儿算,饶不了你,我现在要找的是叶老四!卫东彪还要往屋里闯,莫姜拦在卫东彪前面不让进,两个人扭在一起,突然莫姜扑通一下跪在卫东彪面前,嘴里喃喃地说,孩子,我求求你了……卫东彪说,谁是你孩子?你不要混淆阶级阵线,伟大领袖毛主席说了,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院内口号阵阵。母亲架着近乎弥留状态的父亲出现在房门口,父亲惨白的面容、深陷的眼窝让所有的人害怕,有人开始往后退了